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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這世界上女工程師那麼少?




我就讀中山女高時就選了理組,然後大學、碩士唸的都是台大土木系。但我是到了最近,我的小孩都兩歲了,我才真正理解何謂「工程師」。

畢業後我沒有申請工程師的工作,我選擇去當一個輔助工程師的角色,寫工程技術文件。我是到了去年轉行成為軟體工程師以後,才體會到原來我還蠻會解決問題的嘛!至少,過去幾個月我修了無數個程式中的 bug。

所謂的工程師,就是遇到問題,用有限的資源想辦法解決。你不一定會立刻找到最好、最省錢、最有品質的方法,你也可能掙扎好久好久都找不出方法,但身為工程師,你就不能夠害怕遇到問題。問題出現了,你用各種角度從上面看、下面看、左邊看、右邊看、敲敲打打,直到你找出一個解法,因為你相信任何問題都有解決方法,或者至少暫時補救的法子;這,就是工程師。

現在,當我在工作外遇到問題時,好比說,後院圍牆倒了;好比說,肺炎疫情改變了人生許多計畫;好比說,新買的電視釘不到牆上;我似乎也能更冷靜地面對這些突發狀況。之所以冷靜,是因為自信:任何問題,都有解決方法,或者至少暫時補救的法子。而我,能夠找出這個方法。

這份自信,對於女性,或至少對我而言,是很不容易取得的、是我活到這麼一把歲數才找到的。當我寫出這句話時,我腦中閃過的是一些過往的畫面:小的時候,我爸爸長期在國外工作,而每當家中電器壞掉,我媽媽心情肯定焦躁無比,身為小孩的我們必然掃到颱風尾。久而久之,我真的非常不敢亂「玩」家裏的電器,包括電腦,因為我覺得只要我一碰就有可能壞掉,我就會被怪罪。我媽媽煩躁的原因是因為她不知道怎麼處理壞掉的東西,然後又想到為何這種時候家中沒有一個男人能來幫她解決呢?想到必須去五金行或者拜託男親友,她就頭痛。

我媽媽是一位非常能幹的文組教授、從小到大數學都很好,但不管是她或是我,都沒有想過我們可以自己動手嘗試修理壞掉的東西。

我腦中還閃過另一個畫面:大學修化學實驗課的時候,大家都搞不清楚到底要幹嘛。大家都沒有認真預習實驗流程,因此大夥站在那裏大眼瞪小眼。但幾位男生很快地便認份地看課本,按照課本操作實驗,一下子也就進入狀況了。因為他們做得很快,便有餘暇去幫助女同學做實驗。久而久之,很多女生都知道只要站在那裏等一下,就會有男生來幫忙,我們便也懶得自己摸索實驗步驟了。

其實,曾經我覺得這樣的日子好輕鬆。有男人幫忙我做事的話,我幹嘛自己動手?有人載的話何必學會自己開車?有人幫忙做實驗的話,我有必要自己研究課本嗎?我發誓以後不會跟我媽一樣命苦。我要永遠身邊有人幫我換電燈泡、修理電腦。

我沒有想過的是,當我站在那裏等別人告訴我怎麼做化學實驗時,那些男生都學到了東西、也在過程中理解到原來自己很行嗎!他們學會了解決問題的方式。

我卻什麼也沒學到。我以為我賺到了別人幫我代勞,其實我只是浪費了自己的生命站在那裡發呆。更慘的是,因為我壓根沒有嘗試自己動手,久而久之我就愈來愈相信我真的什麼都不會,男生比較行。以後的人生,我浪費的這些學習「解決問題的方法」的機會,我得加倍努力補回來。

而這個社會是這樣的:男人喜歡幫女人解決問題。無助的公主、英雄救美的騎士,這些概念不是我發明的,是大部分的動物一貫的求偶模式。我永遠記得實驗課時,一位男同學對一位漂亮的女同學說:「妳站在這裡一臉茫然、什麼都不會的樣子好呆喔!」但說出這句話的口氣卻不是貶意,比較像是稱讚,稱讚她很有女子氣息。

如果女人什麼都能自己來、什麼都會的話,男人要如何展現他們的英姿呢?「女工程師」這種專長就是解決問題的女人,真的是一個很違反社會常理的存在。

身為一位現代女性,我從小期許自己要聰明、獨立、巾幗不讓鬚眉,但我的潛意識裡還是有一部分嚮往著當待在城堡裡等著被拯救的公主。世界上的工程師中,只有 13%是女性。這樣懸殊的男女落差,除了科技業職場性別不平等問題造成,光是我自己內心對於性別角色的矛盾就夠大了。

女孩子,真的是要跨越相當多自身的、外在的障礙、矛盾,才能當工程師呀!我們消耗好大一部分的精力在跨越這些內心的門檻、這些社會對於我們的性別期待。繞了一圈,我在變成媽媽以後第二次嘗試當工程師,也希望藉由這些人生經驗和觀察,幫助更多女性在性別與志向之間找到內心的平衡與平靜。


by Vanessa Wang   歡迎支持我的臉書專頁:【工程師作家的轉職人生



後記:此篇的重點為我自身經驗。提到科技業職場性別不平等的問題,是因為整個矽谷乃至整個世界都在探討這件事情,如果完全不提就與現實脫軌了。但有一些讀者對於這個議題似乎有興趣,我就附上幾篇這方面的文章:

留言

  1. 社會現象是如此,所以影響了家庭身教跟學校同學間的互動吧,我倒是會利用這個現象


    我是女生,當我想被覺得需要幫助的時候就利用一下,不想的時候就不用;例如老公在的時候就叫一下,讓他打蟑螂,他也覺得有成就感,他不在的時候就自己打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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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可以自己選擇和被社會觀念影響而以為自己沒得選擇,是不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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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當女生越來越能幹時就不需要男生來幫助 反之這樣可能沒有對象親近 然而女生不去念理組科系是不想去念和不擅長 這也是工程師大都男生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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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為什麼與對象親近要建立在被男生幫助呢?

      「不想去念和不擅長」正是作者想探討,到底是真的來自於自己,還是被社會觀念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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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作者已經移除這則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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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而這個社會是這樣的:男人喜歡幫女人解決問題。無助的公主、英雄救美的騎士,這些概念不是我發明的,是大部分的動物一貫的求偶模式。

    ⋯⋯但其實,動物的求偶模式是雌性主導「選妃」,主動選擇中意的對象,雌性從來不是被動的!

    更不能作為合理化女性被動等待救援、認為整個社會都這樣所以無可厚非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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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你好,看完你的文章想跟你討論一下
    倒數第二段說道,性別不平等、社會刻板印象等問題造成女生工程師比例低的問題。
    女生工程師比例低的確是一個現象,但這真的是一個問題嗎?又跟性別平等、刻板印象有很大的關係嗎?
    現在的社會,工程師薪水比較高,工作穩定,是多數人想從事的職業,而在成為一個工程師需要的是好的邏輯,解決問題的能力,然而普遍都是男性成為工程師居多,難道這真的是因為性別不平等、社會刻板印象的問題嗎?
    換個角度想一下,「護理師」、「牙助」這些女性比例比較高的職業,為何就沒人會說性別不平等呢?其實男女本來就有自己擅長的地方,但是今天工程師這個行業常常被人拿出來討論是為甚麼?難道是這個教育體制真的讓女生難以從事這個行業?難道是社會刻板印象?還是只是因為工程師的薪水比較高,讓某些人忌妒?
    我想說的是各行各業都有人擅長有人不擅長,工程師看似高薪,背後要付出的努力跟辛苦是旁人難以想像的。文中提到性別平等、刻板印象的部分也請作者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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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可以看我加的一段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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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從文章的解讀是:社會觀念影響了(至少部份)女性對「解決問題」自信心,從而影響了投入工程領域的意願。

      這無關於什麼「男女本來就有自己擅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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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世界上的工程師中,只有 13%是女性。這樣懸殊的男女落差,除了性別不平等、社會刻板印象等問題造成,光是我自己內心對於性別角色的矛盾就夠大了。」

    文章前面想鋪陳這一路來的經歷,後面卻用這樣的結尾收束反而令人有點意外。畢竟這句話的反面就是在描述:「男人能當上工程師,都是因為他們天生就是男人而有優勢」。

    工程師職位沒有性別不平等或是刻板印象的問題,只有自己想不想當還有技能夠不夠格。這個職位是「技能優先」。如果在這方面遇到瓶頸,勢必是能力上仍需加強。

    意識到問題的根本而非找尋藉口才能夠讓自己進步。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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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可以看我文中加的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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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從文章的解讀是:社會觀念影響了(至少部份)女性對「解決問題」自信心,從而影響了投入工程領域的意願。

      如果前面意願已受到影響,那後面用工程師男女比例來議論能力就失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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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這篇文章的寫法(如「女生都知道」)會讓人以為這種等待男生幫忙的現象是普遍現象。但實際上只是作者本人的經驗而已。事實上不少女生都是自己做實驗,有的時候還得幫忙男生,跟作者的經驗完全不一樣。不覺得作者可以代表女性整體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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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的一些措辭確實可以改進一下;那句話我再稍作修改!並沒有想要代表女性整體發言,只是想分享自己的經驗看法而已,因為我相信有蠻多人有類似的經驗。但世界上有 50% 的人口是女性,每個人狀況都不同,所以我不可能也沒有意願代表所有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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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身為一個剛被指責為厭女的玻璃睪丸想簡單回應一下上面幾則留言:

    1. 『「護理師」、「牙助」這些女性比例比較高的職業,為何就沒人會說性別不平等呢?』
    這就是性別不平等= =什麼男女本來就有自己擅長的地方,麻煩注意一下社會建構的概念好嗎?你唯一多的/少的可能就是陰莖/子宮。
    『各行各業都有人擅長有人不擅長,工程師看似高薪,背後要付出的努力跟辛苦是旁人難以想像的。』
    所以這樣要是一句你這句話,再依據女性工程師較少的現實數據就可以推論就是,女性就是比較沒辦法付出努力跟辛苦ㄇ@@???????重點就是女性工程師較少的現實,根本不是因為辛苦不辛苦而是因為不平等啊。

    2. 作者在強調,也希望自己能做到「獨立解決問題]這件事,然後回過頭來檢視自己曾經經歷過的脆弱與掙扎,認為這花費了自己許多的精力。但如果更伸一個層次來說,為何不擁抱脆弱呢?等待被人拯救錯了嗎?獨立與堅強或許便是一種陽剛氣質的展現。當我們在強調跨越的同時,便否定了陰性氣質(請先跨越性別的觀點來思考),進而否定了男性也能有陰性氣質的珍貴與值得鼓勵。
    (或許男性便在扭曲自己形塑了其陽剛氣質,也花費了許多的精力吧ㄏㄏ,如同該死的獨裁者(父權)不也殫精竭慮的維持他們的獨裁)

    居然還有人在用blogspot,讚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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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男性比女性多的不只是陰莖而已
      雄性荷爾蒙決定了男性先天就有比女性更多的肌肉量與更低的體脂率
      一昧的忽視男女先天差異是不會為社會帶來進步的。
      不過有關於學識方面,男女差異我沒有深刻的了解,所以我就不多加論述了。
      P.S
      我的重點是不能一昧的忽視男女差異,世上沒有絕對平等,只有實質平等,請勿過度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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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為何不擁抱脆弱呢?等待被人拯救錯了嗎?
      我覺得本身沒有錯。

      呼應本文探討的點,我覺得差別在於:可以自己選擇和被社會觀念影響而以為自己沒得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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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我覺得這篇文章鼓舞了我很多方面,
    作者利用他自己的學習經驗及過程說明了他的觀察和實證。

    我從小就是喜歡拆東西和裝東西的人,很多東西壞了也會自己修(當然不一定完全修得好),
    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和享受自己動手解決問題。
    我同時也在準備並學習技能,希望未來成為一名工程師,這篇文章提點了我、也鼓舞了我,
    讓我可以思考更多關於自己可以貢獻的事。

    此外,我希望這世間的女性受到他們應有的尊重,並且擁有平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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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回覆
    1. https://alltogether.swe.org/2018/09/swe-research-update-women-in-engineering-by-the-numbers/
      文中也加了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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