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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脆弱的力量」-- 談「男人的脆弱」

by Vanessa Wang    歡迎支持我的臉書專頁:【工程師作家的轉行人生


你一定聽過某些男人,失業六個月了,但他還是每天穿西裝打領帶地出門,因為他實在開不了口向太太及孩子們承認這件事。他持續偽裝自己的理由,可能有兩個:

一、或許他覺得他讓家人們失望了,竟然不能扮演好扶養一家人的重要角色。

二、或許他對於自己被革職這件事感到非常羞恥,因為這不就代表他的能力不如其他同事嗎?

不管是第一個或第二個理由,這個男人根深蒂固地將自我價值與他的工作能力、扮演一家之主的角色綁在一起,所以要他赤裸地呈現在家人面前,讓他們看見他殘敗、落魄的一面真的太痛苦了,痛苦到他寧可偽裝、寧可一人承受失業之苦也不願說出來。

但你有想過這男人偽裝自己,可能還有第三個理由嗎?

這篇文章中,我要就 Brene Brown 寫的「脆弱的力量」這本書中關於「男人的脆弱」這個主題做討論。

Brene Brown是一位社工學家,她 TED talk 上的演講,有好幾千萬的點閱率。為何 Brene Brown 主張人必須勇敢面對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呢?

脆弱 (vulnerability),與「羞恥感」(shame) 息息相關。我們每個人都討厭羞恥感。羞恥感是一種覺得自己沒有價值、不值得被愛的感受。羞恥感是想要躲得遠遠的,因為你始終相信,假如讓身邊的人看見「真正的你」,發現你肚子上的肥肉、發現你很笨、很懦弱、童年經歷過家暴、曾經整形、失業了等等等,別人就不可能愛你了。因為你總是害怕被人發現「真正的你」、你那最脆弱、未結痂的傷口,於是你害怕與人親近,但這使你落入孤獨與痛苦之中。這就是為什麼有勇氣展現自己脆弱的那一面那麼重要,因為只有當你願意面對那些讓你感到羞恥的事情,跟信任的人承認:「是的,我失業了」、「是的,我小時候家裡窮到沒有鞋子穿」,你才能從創傷中走出來,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回到一開始那個失業男子的例子。起初 Brene Brown 在做關於「脆弱」的研究時,她只研究女人,因為她認為女人比較容易掉入這種「覺得自己沒有價值」、自信心低落的問題中。但她開始研究男人之後,發現男人其實和女人一樣,內心存在著許多不敢說出來的事情,就像不敢開口承認自己失業的男子,他只能天天上咖啡館投履歷,獨自在「我真是沒有用」的痛苦中打滾,下班再戴上面具回家吃晚餐。久而久之,男人必定和家人愈來愈疏遠、他也感到愈來愈孤離,因為他根本不能夠分享自己的事情;他的人生,已變成一個謊言。那究竟讓這個男人選擇偽裝自己這條痛苦的道路的第三個理由是什麼呢?

「我的太太根本不想知道」,Brown 的研究對象是這麼說的。「假如她懷疑我失業了,她也寧可我偽裝下去,不要在她面前坦承」。Brown 在她的研究中發現,很多男人無法展現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其實最大的罪魁禍首就是女人。女人總是指控男人們不懂得展現自我情緒、不懂得分享自己的感受,但當男人們真的把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那一面展露在我們面前時,我們又常常無法承受脫下盔甲後那位其實害怕地發抖的男人。

「我的太太根本不想知道」這句話是整本書中讓我感到最心酸的一句話,因為我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我也跟那位太太一樣,因為不敢看脫下戰服的老公,逼得他只好一直戴著盔甲。

整體而言,我一直覺得我的老公是一位不害怕展現自己脆弱的那一面的人。舉個例:他在美國讀碩士的時候跟系上同學參加了一場外州的研討會。因為他們系上有七個人,而在旅館中他們是兩個人分一個房間,身為唯一外國人的他就被排擠了,逼得他只好睡其中一個房間的地上(系上補助金費不足所以他又無法自己睡一間)。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的感覺是「天啊,好丟臉」。要是我,一定會認為問題是出在我自己身上,以至於別人不願意跟我睡一間;我會覺得很羞愧,因此寧可孤伶伶地睡在地板上,我也不會把這件事情拿出來講。但我老公不同,他雖然很不開心自己必須睡地上,但他到處跟別人說,甚至說他覺得自己被排擠了。因為他到處分享自己「脆弱」的處境的結果,後來就有朋友邀請他去住在他們家,他反而住得更舒服。

講這個故事是想說,本質上,我老公應該是比我懂得展現自己脆弱的那一面。這可能是因為他是家中老么吧!因此他從小就已經習慣當那位比較需要尋求幫助的人,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從我們剛開始約會的時候,我就發現我老公是一個還蠻愛哭的人,在我面前落淚對他而言不是什麼難事。但在我們相處的日常生活中,我確實還是犯了很多女人會犯的錯誤,剝奪了他能夠展現脆弱的權利。

打個比方,在我懷孕的時候,我們因為搬家買了新的洗衣機。那時候洗衣機的裝修工人一直出烏龍,一下子約好的時間不出現、一下子來了又忘了某個零件,搞得我老公必須一直請假在家等工人又等不到人。想著生產之日即將到來,沒有洗衣機洗小孩的衣服怎麼辦?日子已經混亂成那樣了,為什麼連個洗衣機都搞不定?有一天我在上班,老公在家等裝修工人時,就接到了他的電話。電話那一頭的他極其絕望沒有精神,因為那時候我們真的是蠟燭多頭燒,洗衣機又再次沒裝成功、他又再次白白請假在家,真的已經把他逼到盡頭了。我聽出他聲音中的疲累與厭倦,以及我懷孕九個月加上搬家壓力的累積、又沒有家人在身邊幫忙的情況下,讓他已經撐不下去了。那時候的他極其想要我的安慰。

但我沒有給他他需要的安慰。我哭了。因為我也覺得好疲累、好厭倦。那天回家,我極其鄭重地跟他說,請他一定要堅強。懷孕的我有很多很多的不安,我沒有辦法再去面對他的脆弱。我真的是這樣跟他說的:「如果你有什麼讓你覺得很無力的事情,可不可以拜託你不要展現在我面前?我現在需要的是你的堅強,因為我感到很害怕。」

是的,有的時候,愛會變成一種情感的綁架。對於我那時候和我老公說的話,我感到非常地抱歉,但我也知道那是一段非常時期,第一次當媽媽的不安加上荷爾蒙作祟的情況下,那是一位溺水之人說出來不管別人死活的話。

排除懷孕這個藉口,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更堅強、更勇敢,正面面對生活的殘酷。如果今天有殭屍來臨,我希望我可以跟老公一起想辦法逃生,而不是當那位害怕到老公必須花精力來欺騙我、安慰我的老婆。很久以前我在書中讀過一句話: if women should lose their courage, should men be fearless still? (如果女人失去了勇氣,男人還能夠無所畏懼嗎?)脆弱和勇敢常常是一體的兩面。展現脆弱,是一種勇敢的表現,而能夠包容他人的脆弱,更是一種勇敢的表現。勇敢地面對自己,也勇敢地面對你所愛的人,讓大家都有展現脆弱的空間,互相扶持。


延伸閱讀:
「用心聆聽」是最溫柔且困難的愛
妳比外表看起來更堅強、更勇敢
I Am Enough (我就是最好的我)

by Vanessa Wang    歡迎支持我的臉書專頁:【工程師作家的轉行人生

留言

  1. Hi Vanessa, 謝謝你寫這一篇。很多時候還真的是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的脆弱。我也是在讀了一些書,結識了一些很有包容心的朋友後,才慢慢開始練習適度地展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那種當卸下盔甲卻被要求要勇敢、要堅強、要扛住的感覺,在與伴侶的相處過程中亦是屢見不鮮。「女人總是指控男人們不懂得展現自我情緒、不懂得分享自己的感受,但當男人們真的把自己最脆弱、最不堪的那一面展露在我們面前時,我們又常常無法承受脫下盔甲後那位其實害怕地發抖的男人。」這段描述深深地打中我,從未有人將這種狀態描述地如此鮮明,還有你分享了與先生相處的經驗,這些對於幫助我了解自己的脆弱都很有幫助,非常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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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謝謝你的留言,Joseph。因為我深深理解困在自己的情緒裡面那種孤單的感覺,所以想要把這些感受寫出來,讓世界知道,不管是什麼樣的痛苦情緒,其實我們都不孤單。以前我也都是看著別的作家寫的文字走過來的,因此期許自己努力寫下去,回饋那些幫助過我的作家。非常謝謝你的留言,讓我有更多力量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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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謝謝你的文章,給我好多的安慰和激勵<(_ _)>
    我也是個媽媽,小的9個月,大的2歲,目前請育嬰假中。我的工作是在死氣沉沉的環境當個死氣沉沉的公務員,正在尋找轉職成工程師的機會,看了你的文章,不管是對於女人role model的探討、您轉職的契機、自學程式的資源指引等,真的覺得很有幫助,反思了好多事情,突然覺得人生不再徬徨,做就對了!
    謝謝您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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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謝謝妳分享妳的故事!沒錯,做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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